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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景池毫无动作,俯视着,直到陈书伶终于和他对视。
透过白雾,他很严肃地开口:“那要这么说的话,我是很生气。”
“你宁愿浑身湿透的在门口坐着吹风,也不愿意给我打个电话。要是我今晚没有回家怎么办,你要在楼梯间坐一个晚上吗?如果我几天都不回来呢,你是不是要假装没来过,一个人又淋着雨回去?”
“当哥哥当得这么失败,换你,你不生气吗?”
一口气,连质疑带质问,陈书伶捧在手心的姜茶仿佛冰凉失去温度和香气。
周景池很少这样疾言厉色,严格来说,他甚至很少一口气说出这么长一段话,这样带有感情色彩的话。
一样的黑眸拉扯下,陈书伶望着那不复蓝采的左眼,终于败下阵来。
指间不由得用力到发紧,她垂头,将不堪重负的杯子放到桌上,抠弄着双手。声音低到几不可闻:“对不起,我还没来得及背你的新号码。”
没等进一步质疑,她继续说:“我上次放归宿假回家,发现你的号码被删了,通话记录也空白了......”
“我下次一定记得......给你打电话好吗。”
陈书伶的头随着声音越垂越低,落在周景池眼里,活像一株费尽全力逃出雨天又再遭风暴的向日葵。
如天光大亮的白炽灯下,女孩的狼狈无处可逃。
被淋湿又不完全阴干,贴在背上的夏衣。濡湿成一绺绺的刘海。雨天走路走到面目全非的白球鞋。
周景池蓦地升腾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愧疚。这种怪异且无力的愧疚感推着他,又一刻不停鞭笞着他。
他突然意识到,自己才是最该死的那个。
他明明可以提前几天主动问问,明明可以告诉她自己找到了一份新工作,换了住所,那里有很多她喜欢的绿植和花卉。
可是自己却什么都没做,现在竟然还在接受着重似万斤的道歉。
很久,连话语的尾音都消散无影踪。陈书伶从脏污的鞋尖抬眼,鼓起勇气去看被内疚喂下哑药的周景池。
她开始后悔,自己不该不打招呼就来的。
指甲快要嵌进肉里,陈书伶再次道歉:“你别生——”
未说完全,道歉的尾音被一个温热的全力拥抱遽然打断。
一个紧到难以呼吸的拥抱,虽迟但到。
周景池屈着身子,两颗头靠在一起,悬心高吊的陈书伶终于在关心则乱的三言两语间得以重新喘息。
“对不起,我不该换新号码的。”
眼眶快要捧不住泪,周景池只好用侧脸紧紧贴着女孩带着雨汽的头发,遮住作为哥哥不应该外露的狼狈。
愧疚作祟中,他自我检讨:“我该给你备用钥匙的。”
“我原谅你。”陈书伶大人大量。
从未曾设想的再次拥抱中抽离,周景池扶着对面的肩膀,温声说:“下次我去接你,刚放假就往我这里跑不合适,以后提前说,我提点礼物去陈叔叔家看看他,然后你再跟我走。”
“号码......”周景池想到屡次被删的情形,最后说:“我给你写到课本上吧。”
盯着陈书伶喝完最后一口,他接过杯子续茶,才后怕起来:“这么急着来干嘛,一个人也不怕被拐走。”
香甜的热雾不知疲倦地飘散在两人之间,陈书伶却呆呆的,一言未发。
“在听我讲话没有?”周景池没忍住问她。
陈书伶愣怔般舔着发甜的嘴唇,很认真地思考后,忽略一切,自顾自地作出别样回答——
“可是,我想你。”
周景池脊背一僵,侧头去看大亮白炽灯下的女孩,可爱、乖巧,眼睛一如既往黑亮熠熠得可以把人吸进去。
好不容易消散些许的愧疚又瞬间闪回。
他转正身子,用两人熟知的语气命令道:“周书伶,去洗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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